旺财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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好姻缘

-又臭又长的流水账。

-架空背景。

-ooc预警

-我的水平不足以写出他们万分之一的好。

-心血来潮,请多包涵。


天下无人不知,当今圣上跟前的新贵乃是寒门出身的新晋大学士陶阳陶云圣,更是无人不晓,这陶云圣的恩爱发妻是个漂漂亮亮的小公子,名唤郭麒麟。


论起这二人从相识到结发的过程,正是一段佳话。


 


郭麒麟的父亲是当红戏班的班主,一年光是得到的赏赐就够置办好几处田庄大宅,夫妻两个这辈子只得此一子,自然是千娇百宠,恨不能把星星月亮都摘了给他。郭麒麟从小就在这富贵中长大,锦衣玉食堆砌起一个钟灵毓秀的男孩子,并不给父母纵得跋扈,反倒是娇憨懂事,旁人见了没有不喜欢的。


父亲为他专请了先生悉心教导,琴棋书画,样样拿得起来,先生每每与父亲谈及此事,都不住的夸他有慧根。他父亲听着,又喜又悲。喜的是孩子聪明可爱,悲的是这样聪明的孩子,却没有康庄大道给他走。


人分三六九等。他父亲是梨园子弟,连带着一家子都是贱籍。当朝有规定,贱籍不许科考做官,任你再如何聪明也是无用。


郭麒麟后来知道了这件事,免不了难过了一阵儿,面上却不叫人看出来,依旧装傻撒娇,哄父母开心。他本来不是心小计较的人,自己劝着自己,想那做官也不是什么好事,官场脏污如同泥沼,好人掉进了染缸里也变了味儿,无非是为权势地位,没趣儿的很,倒不如自己这般逍遥快活,渐渐地也就想通了,读书只看诗文杂记,倒也自得其乐。


 


他本来已经订了亲,未婚夫是镇上乡绅李员外家的公子。他父母千挑万选看中了这个人,早早的就定了下来。一是为郭麒麟下半生能脱了贱籍,从此也能挺起个腰杆。二是这家许了要将郭麒麟明媒正娶,做家里掌事的正妻。


本朝行南风,纳男子入门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。只是男子生养困难,况且九成都是出身低卑、家世不堪的,因为皮肉漂亮做个玩物被纳了妾的十之八九,平头正脸地被娶回去当妻子的少之又少。这条件一出,他父母一番衡量,便应了这门亲。


郭麒麟孝顺,听从父母的安排,订了亲就规规矩矩待在家里待嫁。眼看着婚期愈近,他那未婚夫却在乡下田庄从马上掉下来摔死了,李夫人原本身体不好,儿子一死,也跟着去了。李员外痛失爱子,又丧发妻,精神溃败,整日疯疯癫癫的。一个好好的家就这么倒了。


这事传出来,少不了有人说郭家的孩子晦气,将要进门便克死未婚夫,弄得夫家家破人亡,身份卑贱的人命中多带煞,谁敢娶他?


这风言风语传到母亲的耳朵里,愁得她病了好几天。他们这样的身世,本来也没有好人家的姑娘愿意嫁进来,好容易把儿子的下半生打点了,又出了这样的事,这可如何是好?难不成这孩子也要走他父亲的老路,勒头唱戏养活自己不成?


郭麒麟自己倒是不大在乎,大不了一辈子不娶不嫁,一个人倒也轻松。只是这话不好说给父母听,每日请安奉药,用话开解母亲。母亲见他心这样宽,竟似一点不放在心上,知道他是小儿单纯,却也欣慰,转念一想,儿子今年也不过十五,男子成亲晚些也使得,左不过等几年,待这阵流言过去,兴许也有好的人家。这样思量,心事渐消,身子慢慢好了起来。


 


那年冬天,雪下的极大,梅花开的极好。一日雪霁天晴,青天衬着玉树红梅,一派清爽。小少爷兴致大起,逛了半日园子,忽想起游园惊梦的唱段。父亲不禁他学戏唱戏,有时还会指点一二,只是不许他登台。


一折刚起,正是“良辰美景奈何天”,眼波一转,忽见墙头冒着个脑袋,眼不错的盯着他。郭麒麟唬了一跳,脚下打滑,哎呦一声扑进雪里。


那脑袋急道:“你没事吧?”声音清清朗朗的,像是拂面春风,化得了冬天的寒意。


郭麒麟忽觉脸上微微发烫,只道是给人撞破了窘境,抬头没好气儿道:“还不是你害的?做什么大白天的吓人!”


那人连忙道了两三番的歉,问他伤没伤着,起不起得来。


郭麒麟站起来拍拍身上的雪,立在墙根儿下,第一次正儿八经地打量陶阳。这一看,不禁呆了一呆。只见他十六七的年纪,模样生的极周正,额头饱满,下颌端方,朗眉星目,那一双眼睛比戏台上的武生更有神,此刻一错不错地看着他,倒看得郭麒麟一颗心在腔子里怦怦地跳。


那人又问他伤了没有。郭麒麟摇摇头道不曾。两个人聊了几句,互换了姓名。这俊俏的小相公原来是赶考的学子,名叫陶阳的,今年雪大路难行,才中途在这镇子上安顿下来,等开春雪化了再进京。他说自己昨日才赁了这院子,今儿刚搬进来,正在院中读书,听到隔壁有人唱戏,一时好奇,便过来看看。


陶阳问:“你的麒麟,是不是龙生九子的麒麟?”


郭麒麟道:“是啊,怎么——”他听得陶阳的话里似乎有缘故,正要问,园子里远远的来了仆人寻他去吃饭。


陶阳道:“你快去吧,我明日便到府上拜会。”说罢,一跳便从墙头消失了。


 


他果然不食言。次日一早,门房便说有个新搬来的小公子前来拜会。郭麒麟原本起的晚,不想他来的这样早,听到消息就跳起来梳洗整理,匆匆赶到堂屋,只见父亲母亲俱在,还有一个月白色衣裳的少年,不是陶阳是谁。他进屋的时候,三个人正聊天,氛围像是极融洽。


陶阳见了他,像是没见过一般又拜了一遍。郭麒麟心里讶异,面上却掌住了没显出来。两人做了场初次见面的戏,竟还惟妙惟肖。


他父母对陶阳极有眼缘,爱他谈吐得当,人品端方,若不是第一次见,几乎就要认他当干儿。母亲向来心软,知道陶阳年纪轻轻就没了爹妈,孤身一人上京赶考,少不得更对他怜爱。见他寒冬腊月还穿的这样单薄,一连声叫丫头去包几件郭麒麟的冬衣来。


郭麒麟道他的衣裳多,不知道陶阳穿得合不合身,花色他喜不喜欢,倒不如去他房间试试。他父母看两个孩子似乎交好,心中欢喜,便放他们去,一边吩咐下人今天早开午饭,留陶阳在家里吃过了再走。


 


两人转过了堂屋,郭麒麟用手肘碰了碰陶阳,笑道:“你倒会装相,差点把我哄过去。”


陶阳不答只是笑,倒把郭麒麟瞧得不好意思。两人方才那样配合默契,好似诗里说的“心有灵犀一点通”。


 


陶阳的身量与郭麒麟相仿,虽然不高,却骨肉匀亭,穿布衣时已是通身的气派,再换了郭麒麟的衣裳,更是不凡,叫屋子里的小丫头看个没够。陶阳这时候才去了些老成,像个少年一样羞涩道:“好了罢?我去换了。”把郭麒麟瞧得新奇,跟着丫头一起打趣他几回。


 


饭后用过茶,陶阳告辞家去,郭麒麟送他出门,到了门口,把一大包东西交给他身边的小书童。陶阳并不假意推辞,只郑重地道谢。他回了家,打开包袱,看见里面不止棉衣,连内衫亵裤都备了两套,此外还有黄铜的小手炉,围脖,护膝,棉靴,一应俱全。包袱最底下压的是一件靛青色大毛大氅,还是簇新的,极柔软暖和。陶阳不想郭麒麟这样心细,竟事事都想到了,回忆起小少爷一笑露出个小兔牙的脸,心里一阵熨贴。


 


两个人就此熟识起来。郭麒麟常去探望陶阳,给他带些炭火吃食。他知道陶阳习惯上午在院里读书,也愿意早早起来,假装去花园里散步,站在墙根儿下听他一字一句认真仔细地诵读,竟然也觉得很安宁。有几次家里不当差的小丫头们来逛园子,嬉笑打闹,郭麒麟远远的向她们做了噤声的手势,挥手叫她们退出去。下人都道那早上的花园子是个禁地,也就没人在那时候去了。


 


郭麒麟打小少有同龄的玩伴,来了一个陶阳,两人又投缘,自然想多亲近。只是顾及到陶阳正温书备考,不好多打扰,每次不过三两句话就告辞了,心中也颇有遗憾。他没想到,机会竟来的这样快。


说起来是件祸事。时近年节,天黑得早,人睡得也早。郭麒麟半夜睡得迷迷糊糊,忽听主院那边有人忙乱,叫小丫头出去打听才知道,隔壁那屋子年久失修,经不起今年这样的大雪,房梁垮塌,又带倒了油灯,烧起一片大火。


郭麒麟听了,心都停了一瞬,只觉得一桶冰水从头顶泼下来,胡乱套了衣裳就向外跑。院墙外果然一片火光,天都烧红了,街上敲起了紧锣,叫街坊四邻赶快出来救火。


那锣点又响又密,听得人心里直发慌。郭麒麟也想随人冲进火场,被家仆拦下,众人直道火实在太大了,只怕是——


郭麒麟斩截道:“吉人自有天相,他必定平安无事。”


话音刚落,那边突然一阵沸腾,有人喊道:“出来了一个!”郭麒麟挣开旁人,跑进隔壁一看,只是那小书童,压在了房梁底下,被人拖出来,背上的油皮都烧掉了一层,血肉模糊,好不凄惨,所幸捡回一条性命。郭麒麟问他陶阳呢,小书童忍痛道公子还在书房。


郭麒麟心凉了半截,爬起来就往书房的方向跑。脑子里嗡嗡的,只想那么多的书,最容易燃烧,会不会——会不会——


他到了书房外面,扯着嗓子叫陶阳的名字。大火噼啪作响,烧得不许人靠近。郭麒麟只觉得自己好像产生了幻觉,听见有人在里面应他。他又叫了几声,侧耳细听,果真听见有人咳嗽带喘地呼救。


他赶紧叫人过来。书房的门不知是被什么东西挡住了,根本打不开。他们循着屋里人的声音,破开离他最近的那扇窗,往里泼水减小火势。郭麒麟挤上去一看,只见陶阳蹲在不远处的桌子下面,看上去似乎没事,书柜斜落下来搭在桌子上,恰巧给他隔断了那火。


郭麒麟探身伸手要拉他出来,陶阳也伸手,从怀里掏出一沓书,利落地放进他手里。


郭麒麟又好气又好笑,骂他道:“你是傻子不是!把手给我!”这才把人囫囵个儿拽出来,上下打量,见虽狼狈些,却并无大碍,不由得松了口气。原来陶阳在大火来的时候把研墨储水的水缸打翻,沾湿大氅披在身上,才堪堪抵抗住火焰。


郭麒麟把陶阳带回家安置,客房尚没有预备,陶阳今晚便宿在郭麒麟那里。洗漱过后,丫头拿着换下的衣服正要退下,陶阳道:“别的都可,那件大氅还请替我留着。”


郭麒麟瞧那衣服眼熟,认出是自己的,只道:“面上都烧了洞,大毛也燎糊了,还留什么?我这有的是,你喜欢再挑几件就是了。”


陶阳摇摇头,认认真真道:“这衣裳救了我的命,我感谢它,不忍将它草草处理。这样大的火,它竟可以保全我平安无事,我总觉着它能带给我些福气。”


郭麒麟笑道:“你只记着救你的衣裳,不记着救你的人吗?”


陶阳道:“怎会不记?这衣裳的福气是赠我衣裳的人带给我的,我一辈子都记得。”


郭麒麟觉得自己的心脏这一晚上真是受了大历练,不是急跳就是骤停,而现下竟像是二者都有。陶阳脸上似乎也微红,也许只是烛火给人造成的错觉。


 


郭麒麟长这么大第一次和别人同榻而眠,竟然睡得很好。两个人一觉睡到天亮,起床洗漱的时候,陶阳低头捧水,一截用红绳儿系着的玉坠子从脖子里滑出来,看着像是只小狮子,郭麒麟好奇道:“你带的那是什么?”


陶阳并未答话,只是伸手摘了递给他。郭麒麟仔细接住,把这带着体温的坠子握在手里,只见玉色透亮,润泽光滑,是上等的成色,合该有年头了。再一看,雕的并不是狮子,而是一只活灵活现的小麒麟。


郭麒麟一愣,抬头看着陶阳。陶阳的嘴角噙着笑,眼不错地盯着他,像是观察他的反应。这场景唤起了郭麒麟的记忆,他恍然道:“怪不得你当初问我名字,原来是为这个。”


陶阳笑道:“正是,你说巧不巧?”


郭麒麟总觉得他那话里像是透着别的意思,但又不敢十分确认。手里的玉坠子突然沉甸甸的,热得发烫,那小麒麟在他的手心挣跳,非要撞破他的心事不可。


 


他们同去堂屋吃早饭,陶阳再一次拜谢了搭救之恩,容留之情,只不好意思再多加叨扰。父母为劝留他安心住下,列出许多理由,道他要潜心念书,另找房子总要分散精力,况且他的小书童受了伤在休养,身边无人照拂。这府里一应俱全,他与郭麒麟年纪又相仿,两个人也是个陪伴。


陶阳盛情难却,便留了下来。谈到读书,不免惋惜昨日大火损失惨重,他只来得及抢救出几本。郭麒麟笑道:“这有何难,你随我来。”带着他去了自己的小书房。


那书房其实并不小,只是与父亲用的大书房作区分,便叫小书房。三面放着书架,一面摆着书案,书案前特用圆窗取景,光线明亮。陶阳瞧了一圈,只见架子上从名家经典到野史杂记,应有尽有,随手翻开一本,边上便有小楷做的注解,不由得奇道:“这些书你都看了吗?”


郭麒麟道:“并未都看,有些只是买回来做收藏,有些——有些看了也没用,只是略略翻过。”他不知道为什么,竟把原以为已经不在意的事脱口而出,现在有些后悔,怕陶阳看不起他,更怕陶阳可怜他,学着别人说那些无关痛痒的安慰话。


陶阳却道:“先前我并不想自己能中。如今有你在,我必高中。”


郭麒麟忽然觉得眼眶发热,赶紧扭过头去。


 


陶阳在书房读书,郭麒麟便在书房陪着他。两个人日日夜夜共同度过,吃罢了晚饭,做了晚课,才各自回房睡觉,第二天一早又是同吃早餐,母亲都笑他们形影不离。


郭麒麟发现陶阳这个人看着很正派,其实还有机灵跳脱的一面,跟他聊天,天南地北的,一点儿不拘束,两个人在一起,话好像就没有能说完的时候。


他私心希望日子能过的慢一点,再慢一点,最好永远也不要到春天。但是时间是勒不住的烈马,不管你愿意不愿意,它还是拖着你往前走。转眼除夕已过,正是元宵佳节。


 


元宵这一天,戏班子照例要大演一场,庆贺新年。陶阳今日也放松一天,跟着郭麒麟到园子里听戏。为了图个喜庆欢快,戏班子特特排了一出西厢记,舞台上热闹非常。郭麒麟看过这戏不知多少遍,词都背得出,从不觉得怎样,但是今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,看着看着,忽然入了神。


看罢了戏,两个人并肩逛庙会,看花灯。街上人流涌动,摩肩接踵,郭麒麟一个不防,给人冲了一下,险些站不稳,陶阳眼疾手快,一把拽住他,携着他的手道:“这里人多,别走散了。”便再也没松过手。


二人边走边看,满街挂着的花灯,形色各异,异彩纷呈,叫人只恨自己眼睛生得不够用,不能一下子看个酣畅淋漓。有一个摊子前围得人最多,那店主老板娘十分手巧,扎的花灯样子最新最好看,郭麒麟挑了两盏准备带回去给母亲看,付了钱后找陶阳,才发现陶阳抬手指着个小兔子的花灯,烦老板娘取下来。那老板娘手巧嘴也甜,边收钱边道:“小相公人长得精神,眼光也好,有心上人了罢?你只要送给人家,保管没有不应你的。”


郭麒麟看着陶阳根本不辩解,含着笑回来,把灯往他眼前一递,道:“送你的。”


郭麒麟又体会到那种脸发烫,心乱撞的感觉,只是这一次比以往更强烈。他脑子里乱乱的,一半觉得欣喜,一半又不敢相信。他想拿话问他,张嘴又不知从何说起,但是一看到陶阳的表情,又恍然觉得,不必问。


 


过了年节,天气一日比一日暖,启程的日子再也拖不得了。陶阳打点好东西,定下这月底便辞行赴京。


郭麒麟和陶阳两个人之间自元宵之后,算是捅破了窗户纸,关系愈发亲密。分别在即,两人心里都不舍,却还怕对方难过,平日里绝口不提分离,只是照常说话陪伴。


临行前几日,二人正看书,忽然母亲身边的丫头进来报信,说有媒人上门。郭麒麟一怔,赶忙细问,没注意陶阳丢下了书,目光炯炯地看过来。媒人上门,原是为赵县令的小儿子说亲,也说愿意娶郭麒麟做妻室,赵家是正儿八经的官宦门第,嫁进去绝不委屈他。


郭麒麟知道赵县令的公子,人品不大像样,况天生的跛脚,走路不灵便,却不知这家因何缘故看上的他。后来才得知,原来正是那天元宵灯会,坐在楼上的赵公子凭栏一望,正看到灯火辉映下眉眼含笑的郭麒麟,问过他身世,知道不过是个班主的儿子,上自己的床都是高攀,若是嫁进门,那就是给他们家天大的脸面,除非是傻子,否则必没有不成的。便回去告诉父母,死活嚷着要郭麒麟进门。


郭麒麟白着脸问:“那母亲答应了吗?”


那丫头忙道:“夫人知道那赵公子,必不答应的。”


郭麒麟听这话并不是十分确定,自己也知道这一关难过。哪怕是今天能拒了他,扫了他的颜面,难保赵家不会记恨在心,他们家当的地方官,收拾起自己还不简单。他倒不怕自己怎样,只怕连累父母。


陶阳忽然道:“烦请姐姐告诉你家老夫人,他已许了我了,便不能再许别人。”


那丫头愣了一会儿,喜得跳道:“我这便去!”


郭麒麟看着陶阳,陶阳也看着他,两个人半晌没有说话,只听得窗外黄莺初啼,袅袅动人。


郭麒麟还是掌不住问他:“你这话是真的吗?”


陶阳道:“自然是真的。”


“可是,可是——”郭麒麟磕磕巴巴地说,“我已经许过人家了。”


陶阳倏地一下站起来,双眼直盯着他,愣愣重复道:“你许过人家了?”


郭麒麟被他吓了一跳,把之前和李公子的前因后果略讲了一遍,陶阳的神色渐渐缓和下来。郭麒麟道:“我出身低卑,未过门而夫先死,人人都说不吉利,你也肯娶我吗?”


陶阳道:“我贫寒潦倒,幼年失怙,自小背着命硬克死父母的名声,你也肯嫁我吗?”


“你敢娶我就敢嫁。”


“你敢嫁我就敢娶。”


两人相视一笑。


 


“好,一言为定。”


 


家里为陶阳雇了马车。临别那日,郭麒麟送他出城,两人同坐马车直到城外,郭麒麟道:“送君千里,终有一别。我不再送了,只愿你金榜题名,蟾宫折桂。”


陶阳道:“好。”伸手从脖子上解下玉麒麟递给他,告诉道:“等我回来。”


郭麒麟也道:“好。”


这一字仿佛足矣。


他下了车,看着马车的影子消失在大路尽头,再也看不见了,才一个人慢慢走回城。


 


转眼冬去春来,陶阳一去,郭麒麟又回到花园子里,看春光明媚,草长莺飞,掰着指头算陶阳什么时候回来。


他父亲看在眼里,斟酌再三,找他长谈了一次,话里话外透着的意思说,陶阳人品学问样样都好,一朝鲤鱼跃龙门,衣锦还乡自然是好,只怕——只怕那时候,他亦身不由己。


郭麒麟听得明白,只道不会。他心中也相信真的不会。


 


等到放榜,京城传来消息,陶阳果然高中,不但榜上有名,且是钦点探花郎。一时间小城轰动。谁不知道陶阳是郭家的未来女婿,先时讥讽郭麒麟推了赵家不要,眼瞎瞧上个穷秀才的那群人,此刻只剩眼红妒忌,恨不得这小探花立时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才好。


俗话说好的不灵坏的灵,这诅咒竟然有几分准。月底圣驾亲临鹿鸣宴,兴致大好,叫诸位才子作诗奉上。陶阳不想争人风头,已然藏拙,不知怎样还是被天家看上,招他做公主驸马。这消息从京城过来,大快小人之心。


郭麒麟丝毫不理那些风言风语,他正忙着整理箱笼书册。母亲见他这样起劲,问他为何。他只道陶阳若不是留京,便是外放,总要在别处做官,提前把行李打点好,随他去时也便宜。他母亲一时说不出话,眼中看见他戴在颈里的坠子,暗自担心害怕,若是陶阳做了公主驸马,怎么会来接他,若不来,儿子眼看着便要走火入魔。如今只盼陶阳推了驸马——可正如旁人所说,放着皇家东床快婿不做,岂不是大大的傻瓜。


城中流言蜚语尚未平息,一日清晨城门刚开,便有一顶官轿进城,后头坠着十几辆马车,满满当当放着系红绸的大箱笼,倒分不清是接亲还是送亲,也不知接送的是哪家的亲。这队伍直奔城西,浩浩荡荡好大的排场,一路上行人皆驻足观看,坊间邻居也开户探查,只见那轿辇由街入巷,停在一家门口,正是郭家;打帘下轿的人,正是陶阳。


郭麒麟听了丫头来报,便知事情已成。他未看错人。陶阳不但推了驸马,还陈情自己已有订亲之人,只待高中便回乡完婚。天家感念他正直衷情,赐下聘礼允他婚后回京上任,才有今日衣锦还乡。


小丫头含笑催他上堂屋会见,郭麒麟红着脸向外走,迎面遇见抬脚进门的陶阳,两人正打一照面,数月不见而故人未变。


郭麒麟笑道:“来了。”


陶阳亦笑:“来寻我那麒麟。”


 


这正是,


玉麒麟变真麒麟,真情意配得双连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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